再次听见了你的声音,恍惚间,依稀记得你的声音像是风儿在树梢打个回旋。稍微回过神来,却发现,这声音分明就是夜深处的嘈杂爆竹。
而身后的那道门,固执地把厅内亲朋的欢声笑语放了进来,忽高忽低地夹在爆竹声中,似乎在提醒我,这一天,是除夕之夜。
可是我不在乎。除夕夜也好,情人节也罢,趋于麻木的大脑不会将它和平常日子区分开来。那一夜的哀伤,如今已经整整流淌了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,或是在耀眼的阳光下,或是在宁静的月光里,或是在瑟瑟的秋风中,或是在飞舞的雪花中,一刻也不曾停止过。
因为不愿意回头,我承受了这种结局。无论是对还是错。既已上路,就不能把悔恨当成返程的车票。
一直告诉自己,失去你,是“缘”的另一半在别人手里。绝然的目光与冰冷的双手,切断了缠绕四年的丝线,也许会换来一生的哀愁,也许,会换来更多的欢笑。在那扇门关闭的一刻起,我们就忘记了结局。
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,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作怪,或者说,我入魔了。
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,更无法把握住现实的感觉,在很多时候,自己都能察觉出来这一点。现实与虚幻产生的种种矛盾让我无时无刻地感到恐惧,而这种恐惧是冰冷的、无底黑洞般的玄虚。
而孤独更是让我无法忍受。
因为我没有朋友。或者说,我没有让我可以解放一切的朋友。
其实我很清楚,我孤独没有朋友的原因,是因为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了,拒绝让任何人进入我的内心深处。因为我找不到可以帮助我的人。
我试过,可是,他(她)们无一例外地被我传染了,也都变得神经质起来,反而加重了我的负担。我不想再害人了,更不想再加重自己的负担。
我想忘记发生的一切,挣扎了许久,最终却懦弱地躲在可黑暗中。没有希望,也没有绝望。
不知过了多久,恍惚间,门,静静地被推开了。灯光映照进来,在我的眼前显现出陆离的影子。
我忽然发觉,整个房间静寂无声。亲朋们的笑语嘎然而止,空气中充满了座钟停摆般的凝重。
我的心跳蓦然加速,莫名的悸动让我心如刀绞。
慢慢转过身,我看见了你的眼睛,明亮、清澈,如同你身后的灯光。
“我不能失去你。” 你的声音飘了过来,像是在深海中游动的水母,随着黑暗的海水飘舞不定,让我产生了一种如梦般的不真实感。
“因为我们承受的痛苦与哀伤是一样的。”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我,如同注视水底沉浮不定的水母。“我们应当一人承受一份,而不是一人承受两份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我梦呓般吐了两个字,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我想改正这个错误。我只是个女人,无法一生一世承受下去。”
我定定地看着你,感到血液全部冲到了大脑。
“我在门外等你,如果你愿意走出来,还赶得上迎接新年。”
你无声地退了出去,留下虚掩的门和静静流淌进来的灯光。
那道光深深地吸引着我,安静却有带有强大的力量。我感到热血融化了坚冰,冷漠与傲慢、哀伤与痛苦倾流而出,化作灯光中的尘埃,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我走到门前,怀着久违的喜悦与舒畅,用力把门拉开。
通明的灯光迎面扑来,站在光明中的我,看见光明中的你笑脸如花。
亲人的欢笑声和午夜狂热的爆竹声同时响起。
拥你在怀,我们望向窗外,正看见一九九二年向我们走来。
“爸爸,你在这里吗?”
女儿推开门,清脆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我走过去,怀着对上天的感恩,把女儿抱在怀里。
“你躲在黑屋子里干什么呀?”女儿的眼睛闪闪发亮,如同今夜的星光。
“我在纪念往事。”我轻声说。
女儿一如以往地追问起来:“纪念是什么?往事又是什么呀?”
我笑了笑,刚想解释,你在门口露出头来,笑脸如花。“快来呀,午夜马上就到了。”
我笑着走出黑暗的房间,轻轻关上了门。黑暗,在我身后无声地消失了。
搂着你和女儿回到充满欢笑的客厅,电视里的钟声刚刚响起。
“爸爸,是过新年了吗?”女儿兴奋地望着我。
我望着窗外的火树银花,对她们说:“是啊,2004年来到了。新年快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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