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诱惑
封面 > 目录 > 本期征文 2004.5.20 总第四期 
 
华之夏
作者:天笑
 

  前两天老兄弟狄云传来一张照片,内中是另一个兄弟(不认识)和他摆了个黄飞鸿火拼陈真的架势(两个都是李连杰版),那个兄弟的黄飞鸿没什么效果,狄云的迷踪拳起手式倒真有八分火候,想当年天某比划这个起手式连外圆内方的皮毛都拿不定,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这小子倒学得了筋骨。
  狄云还是本色,依旧穿着高中那件红T恤,算起来跟我这件白甲克的寿数有一拼了。

  只不知道这俩卖大力丸的是流窜到哪个柳暗花明的所在,背景上一树花满枝头浓荫洒地,洁白的花朵占了大片空间,虽然这两个活物个头也不小,却明显被以静制了动。

  照片上阳光明媚得连狄云脸上的环形山都照得纤毫毕现,可惜我不在,不然这一脸丘陵正好和他遥相呼应。
  记得高中的时候,每到夏天,哥儿俩就各穿一身短打在学校图书馆门口过招,两个棒槌比比划划谁也不敢下黑手,一晃四五年过去了,大概也是本来就长得老相点,俩人的外貌居然都没有经历质变,个顶个儿还是那个吃墨斗鱼不吐骨头的倒霉德性。
  这小子跟我一样,照相的时候也是百年难得一笑,这次算漏个底,一张老脸上的沉笑虽说离开花还有点距离,不过也算是罕见的开怀,往后就拿这张照片要挟,再敢说卤煮火烧不好吃我就把这张照片公诸天下,让全中国人一人买一张回家贡在大堂上驱鼠杀虫。

  一不留神家里也是夏天了,北京的气候一年热过一年,小学还有过阳历五月中旬穿毛衣的记忆,现在好象三月就得往下扒秋裤。
  本来北京的夏天该是多少有着点清凉的,这几年城建规划把大片荫凉刨了个精光,一到夏天,长安街还好,新开的平安大街可真是金光大道,连棵能遮阳光的树都找不着,自东向西一路骑车下去,晃得两眼发花时黑时白,横穿京城后基本也就晒成干了。

  闲话毕,下面说正事。

  北方换季晚,多是到农历五月初才进入夏季,对北京来说,春末和夏初之间似乎该是由荷花作为过渡的,桃梨刚刚凋残零落,荷花就间或一蕾地绽了瓣片,此谢彼开,总也断不了景致。
京中“三海”:什刹海、后海、积水潭和皇家花园北海均产荷花莲藕,且是品种不一,穿插着生长,往往在端午起的什刹海“荷花市场”开市,沿岸售卖河鲜儿冰碗的时候,人们还能吃着冰凉的去芯鲜莲子到北海观赏莲叶接天荷花映日。

  上面说的河鲜儿和冰碗分了两个类别,河鲜儿多是用切片白花藕(可生食的嫩藕)、去芯鲜莲子、鲜老鸡头(芡实)和鲜菱角掺在一起,用荷叶包成菱形包裹,卖给来往客人,冰碗又叫冰杂拌,做法复杂一些,将荷叶洗好撕成小片,用热水烫过垫在碗底,上面加砸碎的人造冰块,鲜杏仁,鲜核桃仁去皮,莲子泡水去芯,加上切片白花藕、切块鲜菱角,还有瓜桃之类,放在冰块上,用白糖清水熬成糖水,待凉后浇在各种鲜果上,即成冰碗,吃起来冰凉镇齿,各类果味外还有荷香,远比现在的冰棍冰淇淋爽口得多。
  旧京《天桥杂咏》云“六月炎威暑气蒸,擎来一碗水晶冰。碧荷衬出清新果,顿觉清凉五内生”,虽是用词俚俗,却也有着医理常识,正合市井百姓的胃口。

  只在幼时吃过几次冰碗,但仅仅是几次,就已经记忆颇深,头上顶着一张大大的荷叶,绿色笼罩小小的身体,遮去阳光,手里很炫耀地举着一个冰凉的瓷碗,碗里是各色鲜果和碧绿的荷叶,只看一眼就遍体生凉,常常舍不得吃完,拿着在人群中四处走来走去,没多久碗里的冰就化了,只好再加一些进去。
  前几年传言什刹海要恢复夏季“荷花市场”,一直没机会去转转,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年那个赏荷祛暑饱口福的好去处。

  另有如酸梅汤、雪花落、扒糕、凉粉等类消暑小吃,雪花落类似现在的刨冰,凉粉更是北方遍有,只说说酸梅汤和扒糕罢。

  从国内带了一袋速溶酸梅晶,偶尔吃得油腻,胃口不舒服又不能喝茶(怕睡不着觉)的时候就冲一杯,热饮也很清爽,可惜还远远没有正牌酸梅汤的醇厚清香。
  正牌的酸梅汤并不是用水煮的,而是把洗净的酸梅浸泡在开水中,后加糖渍桂花——旧京所谓“甜木樨”——制成的,色泽深褐带黄有如琥珀,闻之酸甜醒脑,饮前只把冰块放在碗外镇凉,并不加入汤中,桂花馨、乌梅酸、蔗糖甜,其缠绵浓郁的口感也不是现在的快餐饮料能够代替的,恐怕只有南方鲜榨藕汁的春鲜可以媲美了。

  扒糕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,主要原料是荞麦面,据说还有加榆皮面的,不过没尝过,荞麦面加水和成圆坨,放在笼屉上蒸熟,晾凉切薄片,吃的时候浇上酱油、醋,麻酱、蒜汁、辣椒花椒油、芥末和腌胡萝卜——旧京所谓“腌红根”——切成的丝,口感介于凉粉的顺滑和豆腐干的瓷实之间,是很解饱的一种小吃。

  幼时每到夏秋,母亲常带我到樱桃园综合市场的小吃铺里吃饭,那时肉夹馍刚刚进入北京,我一般是要两个肉夹馍一盘麻酱凉面,母亲则对扒糕情有独衷,第一次听说扒糕这个名字的时候只注意到了“糕”字,小脑袋里想的是点心类甜甜的味道,然后嘴一撇不屑一顾地继续啃馍,后来大了一些,自己尝了一次扒糕,才明白那是很爽口的一种消夏小吃,再和母亲提起往事,母亲半带促狭半带疼爱地笑我想当然,三年前的暑假回家,和母亲一起在综合市场已经改建的小吃铺吃饭,问来问去也不见扒糕,无奈只好给母亲买了包子和炒肝,让母亲坐在桌上等,自己去端盘子,身边老人口口夸赞孩子孝顺,母亲笑得温馨,我却提不起笑脸,毕竟那个牵着母亲的手四处乱跑的年龄已经过去了,想要和母亲一起吃扒糕也未能得偿所愿。

  上个月听父亲说与祖母去香山植物园看花,一时艳羡不已,春末夏初的植物园未必有什么丽色,但清秀雅致是一定的。
  小学初中有过几次春游是去植物园,虽然都是不大的孩子,但也知道欣赏自然风光,当时曾经提出在小桥流水处建座木屋,纤竹细叶间支个棋盘,随即引出同学讨论,奇招怪式层出不穷,有的说拿钓杆在木屋旁钓鱼,有的说拿铲子在竹林中挖笋,有的说把老师拐到密林深处让他们回不了学校,更有一位返朴归真,要携带窝头咸菜跑到这里避世,于是理所当然地得到了诸兄弟姐妹的一致鄙视,众怒之下胖揍一顿,理由是他会把大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骗进密林的老师带回学校。

  其实春夏之交的北京还是有一些地方可去的,如玉渊潭、香山、紫竹院。

  这些年一直忙于学业,即使在家也是奔波在古动物馆一类的博物馆科研场所,忘了亲近自然,更不要说身在国外。
  夜梦里常见自己远离异域回返家国,朦胧中或夏或秋,忽而身坐竹林间的小屋,手握清茶,听雨点浙零零打着竹叶,忽而只身走在紫竹院的层层碧韵翠影间,踏雨,攀竹,让绿意浸染全身,把心思写进一首古体诗,微笑着站在路边,向每一个经过的有缘人吟颂:

  “此山是我开呀,此树是我载,要打这条小道儿过,留下几个买路的财......”

  注:
  三海:“海”是蒙语,代汉语“湖”义,如北海,中南海都是此义。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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