躲在它身后
封面 > 目录 > 正文 2004.6.30 总第五期
那夜,我们见过
作者:传说中的懒龙
 

  “我们见面吧”她在输入栏中飞快地敲下这几个字后,重重按下了回车键。然后如释重负似的,整个身体向后倒去,陷入松软的靠背中,而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屏幕。

  看着她发过来的信息,他轻笑着,指尖轻巧而柔和的在键盘上移动着“我们见过的阿”。

  “啊”她差点叫出声来,本来极其放松的身体一下子紧绷起来,慌乱的在键盘上敲打着“不可能?!什么时候???”短短几句话竟然敲错了四次才把信息发出去。

  而他则微笑着把目光转向窗外。今夜,月光如雪般洒在地上、墙上、窗上;轻柔的风吹过,花草便纷纷舞动自己的肢体,在月光下展示娇柔的身姿;而窗下丁香花则将淡淡的香气送入风中,在夜里漫漫扩散,直至每一个角落。今夜,好像那个夜晚,那个一样明净、一样美丽、一样弥漫香气的夜晚。这样的夜晚,难免会触动内心的某种情感或称情绪。所以,那夜,他散步时就有那么一点心不在焉,竟不知不觉的走离了自己每天固定的路线。

  他沉醉在这夜的温柔中,全然不知已经走进了一个没有路灯的漆黑的小巷中。他依然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,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环境的变化。突然,一声金属的刺耳摩擦声,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从前腿传来。让他一下子扑到在地,差点昏厥过去。他勉力撑起身体,左前腿的外侧被一个黑色生锈的巨大铁夹夹住,锯齿撕裂了他美丽的皮毛和健壮的肌肉,鲜血顺着前腿流下来,嘀嗒嘀嗒打在地上,溅出一朵朵红色的小花。

  他低下头刚想舔一舔伤口,从小巷十几米外的暗影中冲出三个男人,手中持着铁棍、木棒,将他围在中间。其中一个穿牛仔服的嘶哑着声音说道:“守了两晚,终于有一个落网的。”“嘿嘿,还是老大设的陷阱好。不过这个,有点瘦呀”另一个矮胖矮胖的把铁棍拖在地上,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。“胖子,你就省了吧。你以为吃猪肉呢。这个猫呀,太肥就不好吃了”那个被称作老大的双手插在裤兜里,眯着眼睛看着他,嘴里的烟卷在黑暗中发出一闪一闪的红光。

  他已经从突如其来的打击中清醒过来,愤怒让腿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疼。但大量的失血让他无法做出其它动作,除了将背弓起做出进攻的姿势,并发出“丝丝”的声音。“动手吧”随着老大一声命令。另两个人一起冲上前,挥动棍棒打向他。他奋力向旁边跳开,铁棍打在水泥地上迸发出颗颗火星。躲闪的动作带动了伤口,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。但疼痛却让他兴奋的发现,生锈的锯齿居然缺了几个,刚好错过了他的腿骨,只是旁边几个咬住了他的肌肉。没有时间多想,在棍棒再次落下之前,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后退,将前腿抽出。肉被参差的锯齿连皮扯下一大块,摇摇晃晃的垂挂在铁夹上,原本白色间有红褐色斑点的前爪立时被鲜血染成红色。强忍着疼痛,他用另外三条腿用力蹬地,高高跃起,跃向那个动作比较慢的矮胖男人。在所有人都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反应的时候,在矮胖男人的脸上借力一蹬,跃入黑暗之中。背后听到叫骂声和矮胖男人的惨叫声,他凭借天生的藏匿本领,飞快、无声的穿行于黑暗之中。不一会,他便将追赶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远远抛在脑后。

  在漆黑的墙角、树下、花丛中,他努力搜寻着回家的路。可是,随着鲜血一滴一滴的流失,他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。没有了追兵,紧绷的神经遽然放松;伤口不再疼痛,取而代之的是麻木,而疲倦也向他侵袭而来。这里离家已经很远了,在这种状态下,他已经不能确定家的方向。脚步渐渐放慢,动作也越来越迟缓;草丛中虫的鸣叫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而前方的树木、楼宇也嘲笑他似的开始左摇右晃。难道就这样结束了,他停下脚步,想舔一下伤口,却一头栽倒在地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朦胧中,他听到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可是很温柔“哎呀....小可怜....”。接着,一双温暖、柔和的手轻轻托起了他的身体。这是怎么了?发生了什么事?他努力睁开眼睛,想要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。可疲倦、虚弱已经不允许他再做任何事情。他终于坠入沉沉的梦中,无以自拔。

  梦中,他仿佛回到了过去,那些欢快的日子、悲伤的日子再次在眼前闪现,甚至还有前世的、前世之前世的景象。看着这一切,他想,难道这就是死吗。突然,一切都消失了,他陷入一片漆黑。过了一段时间,隐约中有声音传来并且越来越大,好像是个什么现世正流行的歌手唱的歌;然后是一丝光亮从微闭的眼帘下钻进瞳孔。他缓缓睁开眼睛,首先进入视线的是另一双眼睛,不是很大,但却非常明亮,就像....就像小时候所住的山脚下的湖水吧,他想。“阿!小可爱,你醒了!你可把我吓坏了....流了那么多血,把我的衣服都浸透了....是谁那么狠心....”温柔中带着些惊喜地声音响起来。他小心翼翼的转动眼睛,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。自己应该是躺在一张单人床上,黄蓝格相间的床单显得格外干净整洁;整个屋子并不大,淡蓝色的墙壁,看着却是那样平和、纯净。不远处墙边有一个书桌,上面放着一台电脑正播放着那个流行歌手的歌,好像叫什么“丁香花”。他轻轻抬了一下上身,一丝痛从前腿传来,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受伤的前腿,已然被白色的纱布一层层的缠裹起来,隐隐有股淡淡的药味从纱布下透出来。自己身上的泥土和血迹也已被擦拭干净,恢复了平日的光泽,他试着抬起前腿。“小东西,不要乱动,伤口会裂开的”又是那个声音。这时他才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声源上。说话的是个女孩,不是很漂亮的那种(如果用人类的评价标准的话);长长的头发很随意的垂在身后、肩头,那似湖水般的双眸带着些许关切、些许焦虑、些许温柔。中等略微有些消瘦的身材,一双修长、洁白的手支在头下。她确实不能说是漂亮(无论是在人类眼中、还是在猫的眼中),但她身上却透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,怎么说呢,他歪着头想了想,也许像猫吧。“想什么呢?小家伙”她笑着对他说“你是不是喝了?我给你拿水来喝阿。”不一会,她双手托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很别致的碟子走进来,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。“喝吧,喝吧,一定喝坏了。现在太晚了,商店都关门了,等明天一早我给你去买猫粮啊。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呢?恩,干脆就每种买一点好了”。他抬头看着她,轻轻道了声谢“喵~~~”。然后他低头开始喝水,他确实渴了。而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,看着他喝完水,再一点一点费力的舔顺有点杂乱的短毛。

  “你真的好漂亮啊”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抚着他光滑、矫健的背部。而他就静静的任她抚摸,不做任何动作,只是看着她,看着她那湖水般明亮的眼睛。“滴~~~”一个单音从不远处的电脑里传来。“呀!我有信息”她抬头看了一下表,突然大叫起来“糟了,我跟别人约好了,都忘记了!”她赶紧站起身,快步走向书桌。“喵~~~~~~”他抬头又叫了一声,这一次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、想说什么,反正不是道谢。女孩停住脚步,回头看看他,又看看电脑。“好吧好吧,我们一起上网,好吗”她先在书桌上放了一个厚厚的垫子,然后把他轻柔地托放到软垫上。就这样,他伏在她的身前,靠着她的手臂,看她和网友聊天,直到夜半她去睡觉。就这样,他了解了她喜欢谈论的话题,了解了她喜欢接触的人。就这样,他知道了她的QQ号。

  第二天清晨,他蹲在床头注视着她熟睡的、平静的脸庞,许久。在她醒来之前,他跳上窗台,轻轻拨开窗的插销。无比留恋的再次回头看了一样床上的她,然后无声的跳了出去....

  回到家后,他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来养伤、恢复元气。然后,便化成现在的这个他,去街角的商店买了一台电脑和一个“猫”....

  “是的,那个夜晚,我们见过。那个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夜晚”他喃喃的说道。收回遐思,他端坐于屏幕前,郑重地在键盘上敲击着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。那是一个夜晚,一个和今夜一样明净、美丽的夜晚....”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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