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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堂之旅

  说来也奇怪,平日有些工作狂之嫌的领导竟然连着两次组织出去玩。虽然都占用周末,但也足够让人吃惊。本来是不想去的,因为和几个同学合办的网上杂志《网路新干线》有很多事要讨论,但终于还是经不起诱惑,打点了行装,随同事们一起向那充满神秘色彩的草原出发。

1998.8.21

  动了近两个小时,我们的IVECO终于摆脱了滚滚的车河,开上了高速公路,向这次出游的目的地——京北草原飞驰。

  车进入怀柔时,便已开始感到天空颜色的变化,乌蒙蒙的面纱渐渐揭开而变得透亮起来。前面开始有山,出现空气也充满了新鲜的各种植物和动物的气味。大家在猜测着路边农作物的名称,但往往都会有两三种答案。让我想起了一句话:“四体不勤,五谷不分。”现代的人也许对科学定理背得滚瓜烂熟,但却不认识小麦和稻米。

  山道盘旋,距丰宁——草原的边界城市还有一百多公里。一条时宽时窄、时急时缓的小河伴着山路蜿蜒在崇山之中,也令我们的旅程不太寂寞。

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我们在群山中越走越深。曲折的山路似乎没有尽头,而窗外终于暗得再也看不见什么,除了偶尔闪现的灯火。弄不清行到何方,只觉得车轮在转,车身在颠簸,而闲谈的话题已尽。 晚上九点多,终于到达了丰宁。

  首先当然是解决温饱问题。虽然本想一口气杀到草原,但由于要照顾晕车的同事,便先在丰宁住一晚。住宿费倒很便宜,20元一个床位,但餐厅的价钱却“杀气腾腾”,我们只好到大街上去找饭着。 又经过一段漫长的精挑细选,终于定下在一家新开张的小饭馆吃饭,同时也打听到草原上的一个好出去叫“大滩”,这无疑使我们有些盲目的行动有了些具体目标。

  小饭馆真是新开张,大师傅的手艺很……恐怕是由于天气多雨的原因。象塑料布的“肉丝拉皮”,象牛皮纸的“孜然羊肉”,象渔线的“酸菜粉丝”……最后这顿被我们定名为“高科技产品”的“大餐”要了我们200多块大洋。

  不过这里的人还是蛮实在的。

  我的同事叫道:“小姐!给我拿碗开水。”
  小姐有些茫然:“开水?”
  同事道:“你这菜太咸,我得拿水涮着吃。”
  小姐在我们的笑声中离去,片刻真的端来一碗白水,倒真让我们有些哭笑不得。

  回到旅馆,看了看抗洪的报道,想到第二天还要赶85公里的山路,立刻睡倒。

1998.8.22

  早上5:30,某个睡不着觉的老同志就把全体人员赶了起来,洗漱完毕,IVECO又继续向“大滩”进发。

  不知是雨水还是雾气打湿了地面,一阵凉意袭来,我们不由都穿上了御寒的衣服。

  入山了。
   曲折的山路使车速一下子降了下来,但也给了我们欣赏路边风景的机会。山顶一直延伸到云雾之中,虽没有灿烂的野花,但只是山上和山间的绿色便已是缤纷一片。活泼跳跃的嫩绿,神采飞扬的翠绿,成熟稳重的墨绿。让眼睛和心灵都得到彻底的放松。忽然,有一从鲜黄的野花跳进眼帘,不觉一阵惊喜。

  转过一道山梁,漫山的淡紫色野花悄悄开放,引得车内一片惊呼。山脚下不时有一两间简陋的窝棚,伴着一排排的木箱,这便是放蜂人的家。看着那单薄的帐篷,低矮而昏暗,这哪里能够抵挡黑夜的寒冷?心中不由感叹他们生活的艰辛。

  雾在四周蔓延,似轻烟般将山巅包围,让人看不清它们的真面目。而IVECO的车窗又贴了一层深色的防晒膜,结果连风景也一齐防了,使一切都变得灰暗。打开车窗,凉风猛然灌入,不由觉得一阵寒冷,风吹得睁不开眼睛,只依稀觉得不知是云还是雾将我们吞没。

  雾渐浓,两三步之外已看不清,柏油公路早被土路代替,在白色的迷雾中更加难认。我们的车更加以龟速前进,而坐车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瞪着前窗,似乎个个都掌握着指引路线的重任。左边的山岩只能看个大概,而右边则完全被浓雾掩盖,最大的可能是深深的山沟。

  经过一段似乎是没有尽头的艰难跋涉,视野豁然开朗,绿色的草与黄色的麦田让我们的眼前一亮。终于离开了被神秘的浓雾笼罩的山区。

  回头望去,有薄薄的烟从山中升起,而云就在山顶,那烟便又混入云中,不知那里有没有神仙。

  山的起伏平缓了很多,其实叫山不如叫土包来得贴切。眼前是广阔的田地,种着各种各样不认识的庄稼。

  云依然很厚,而且就压在头顶,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一把下来。前面远方的山坡上是金色的带子,被一些绿色或红色间隔着,那色彩真的就如同油画一般。

  我们这些人便如同发现了新大陆,每一个转头都会发出一声惊呼,因为这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幅最美的画卷。

  一番合影之后,我们怀着“前方定会更好”的信念重又出发。

  路上经过各种各样的度假村都没能裹住我们前进的脚步,因为在这里落脚一定会成为洋葱。 八点左右,我们路过一个小镇,本想停车问路,但还没等张嘴,七八个人便围上来,七嘴八舌地问“要不要住宿?”、“要不要骑马?”。当我们终于找到一个也是北京来的人打听,才知道这里便是“大滩”。 原来大滩是一个镇,而不是我们想象的是一“大滩”的草原。

  不过这里也可以骑马、射箭,可领导断定这里一定很贵,而且没有乡土气息,所以在一顿简单的早餐之后,我们继续向草原内部深入。

  雨开始了,不是很急,但也不缓。唏哩哗啦,弄得到处都是泥泞。我们的IVECO经过了一阵同泥水的搏斗之后,停在了一个小山村。大家对前途产生了些许怀疑,再向前走是否还有象样些的地方住?

  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缘分,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向我们跑来,在同领导的一番交谈而领导又到他们的家去视察一番之后,大队人马便决定驻扎在这家家庭旅馆。

  顾名思义,家庭旅馆自是农民自己开的小旅馆。让我们惊喜的是这家那两张大火炕,当我们一窝蜂挤上炕头,炕底下传来的热气把我们的脚烤得暖暖的。

  店主人姓李,那两个男孩是他的儿子,女主人更是一个实在人。这一家四口的热情招待,使我们一下就有了一种很轻松的感觉。

  只是天一直在下雨,时大时小却没有停下的计划,而这可能使我们骑马的计划泡汤。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绵羊,浑身湿漉漉地,不住发抖。正奇怪它为什么“独自在家”,同事道:“这是我们的晚餐。”我立刻没了胃口。羊用略带畏惧的眼神看着我,让我不得不快步离开。

  墙外的水坑里有一群鸭子在“叽叽呱呱”地用铲子般的嘴在水里来回晃着,但它们的工作方法效率太低,不然也不用这样不停地摇晃脑袋。三只鹅抬着“骄傲”的头从旁边走过,一股不屑于和这些总是低头搅和浑水的鸭子为伍的神情。两只小猪前后追逐着,扎到草地里用鼻子拱这儿拱那儿,拣一些不知什么的东西吃,结果沾得满脸都是,让人忍俊不禁。

  灰色的云一直在山上飘荡,使它们变得很神秘。但这些动物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天气,依然满不在乎地在草地上或吃草或休息,悠然自得。牲畜几乎全部可以自由地跑来跑去,随处游荡。忽然觉得在这里做一匹马或一头牛一定很快乐。

  下午三点多,天终于放晴。

  云绽开,露出太阳的笑脸。气温也回升到舒服的温度,让人再次体会到阳光的温暖。看着被雨水滋润得青翠可爱的小山,我们决定上去看看。

  这里的山都有着柔和的线条,没有树的缓坡铺满细细的小草,看上去就觉得软软的。但是这看起来的温柔的小山爬起来却丝毫不容易。气喘嘘嘘地爬上山头,清凉的风带走了积压在胸中的废气,滋润着心田。风吹起的头发迎空飞舞,在金色的阳光下谱出美丽的旋律。

  四周的山坡上和远处的山谷里有块块的金色麦田,间杂着绿色的菜园。

  金色也不是单调的一片,而是随着微风在阳光下泛着生命的脉动。山下是辽阔的草原,零星的或成群的白桦点缀其上,使这平面上有了凹凸的起伏。一条蜿蜒的小河穿过绿绿的草地,打破了麦田和农家院落组成的方方正正的格局,又映衬了四周山的曲线。

  马和牛或在河边吃草,或在山坡上徘徊,悠闲地甩着尾巴,让人一下子抛弃了所有都市的忙与盲。

  片片的云就在山顶,如果能登上那边的高山,也许就能摘到云朵。云的影就在金色的麦田和绿色的草原上流动变化,把静中有动的美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面前。多希望能有一双翅膀,穿行在白云和麦田之间,掠过山脊,追逐飞奔的马群。

  云涌起,在群山之后,从灰黑到浅灰到纯白,云也不是单一的色彩。四周是一圈连绵的山,山后是连绵的云,让人觉得这片土地就是浮离于尘世之外,飘荡在天空中的天堂。

  躺在草地上,天是一种难以相信的蓝色。看惯了城市中灰蒙蒙的天空,似乎都忘记了它本就应该是这样。云就在头顶,伸出手就可以摸到一般。就这么毫无思想地望着蓝天,望着云自由飘荡,风轻轻抚着发梢,似乎自己已溶入了这片天地之间,忍不住轻轻唱出:“亦笑着置身长路看风云变!”

  忽然,那边传来同事们的欢叫声,他们想起了所有儿时古老的游戏——老鹰抓小鸡、丢手绢……这些几乎已被现代儿童遗忘的东西,在这样一群十九到四十六岁的人们的欢笑中重演。在大自然中,矜持的都市人甩去了“文明”的外衣,放飞出真正的心灵。

  说笑着回到农家,却发现那只羊终没能摆脱厄运,而我只能为命运感叹。

  夜色降临,店主人家养的牛、马、猪、鹅都回了家,使院子里一下子拥挤热闹起来,特别是那两只雪白的大鹅,总是仰头大声叫着,同时紧盯着我们这些进进出出的外乡人。

  云已不知躲到哪里睡觉去了,只剩下穹庐般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。在城市里,若想找到已颗星是多么苦难,而在这里,只要抬头,大大小小的星便撞入眼帘,真有些应接不暇。银河横跨天空,让我对这个早已熟知的名词终于有了实质上的认识。而闪闪的星就象用线吊在那里,真想伸手去摘一颗,却又怕打破了这夜空的美丽宁静。不由暗自庆幸没有一时糊涂窝在家里,就只为这星空,便已不虚此行。

1998.8.23

  不知什么时候,店主人一家已起身干活,朦胧中天已亮了。

  清晨的空气很凉,也很新鲜,夹杂着树叶燃烧时的特殊气味。那两只小猪又在东拱西拱,白鹅也依旧昂首挺胸在门前散步,而我们却要踏上回家的路。

  告别店主一家,IVECO行驶在蜿蜒的公路上。云层重新笼罩在山间,舒缓的山坡上出现一块明亮的反差,那是阳光透过云层稀薄的地方投在金色的田野上。

  风起。

  山坡上骑马的人都穿上了军大衣。成群的牛缓缓穿过公路,从一片草地走向另一片草地,许多的车都停下来照相,我们当然也不例外。

  云涌。

  终于露出块块蓝天。流动的云雾从山峰上掠过,似乎山上的森林中藏着造云的机器。

  寒风将我们吹回了车里,打开了暖风之后,大家才从颤抖中摆脱。车继续前行,再一次走入了那片来时曾被浓雾拥抱的群山,这次我们印证了猜测的正确,迂回的山路,一边是峭壁,一边是山崖,如果稍稍歪一些的话——山沟中那台破烂不堪三凌吉普可能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
  圆圆的山头已被尖锐的山峰代替,而气温的不断升高证明了我们已渐到山底,太阳重又耀眼地高挂在天空,暖气也早已被冷气代替,大家都已昏昏欲睡,再次经过了丰宁与怀柔那一段有惊无险的山道盘旋,再看天空,又重新蒙上面纱渐渐的浑浊,空气中又混杂了现代交通的气息,热浪不住向车内袭来,谁又想到只是刚刚,我们还穿着夹克、毛衣开着暖气?

  下午,一边听着国安对申花的现场广播,我们重新汇入滚滚的车河。 看看这些汽车、自行车、路人忙碌穿梭的样子,呼吸着混浊刺鼻的空气,我不由深深感叹,不知何时能再回那美丽的天堂。